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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第九十六章 天機樓與黃金面具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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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六章 天機樓與黃金面具人

數十年前,漓水之畔。

一個男嬰在這裏呱呱墜地,要被帶去虹陵。躺在繈褓裏的男嬰有一雙比湖水還清澈的眼睛,在他眼中的倒影裏,有一張黃金面孔。

那張黃金面具冰冷而生懼。

唯一能夠看穿的是那雙與男嬰相似的湖水般美麗的眼睛,眺望著駛入霧黑深林中遠去的馬車,眼淚在面具背後無聲地滑落。

在不遠處的背後,霧裏繚繞的石階上,一位白須老者輕呼道:“往來皆是夢,那個孩子不屬於天機樓,也不屬於你。”

戴黃金面具的女子跪倒在石板上,望著再也不見的馬車,終究是再也控制不了情緒。一身紅衣,在雪染霜林的映襯下,憤怒如烈火般燃燒:“蕭極,你奪我骨肉,我便讓他奪走你的天下。”

五洲大陸,有天機樓,無所不知,無所不曉,上連四方神通,洞察天下局勢。世人只在傳聞中聽說過這座神秘的組織。傳說天機樓的創立者曾是一千年前統一了五洲大陸的姬朝皇族後裔,隨著後來各諸侯國的分崩離析,姬朝消亡,純正的皇族後裔不知去向,消失在了隱秘的歷史河流中。

傳言,天機樓有禦天下術,能一統天下各國,但這也只是傳說罷了。數百年來,野心與欲望從未停止過,國與國之間,族與族之間,血肉至親互相傾軋,戰火一波一波起,又一波一波消,也未見天下風浪真正停息過。天機樓,可知曉天下天機,其實也只是世人對至高無上神權的一種向往。

近幾個月來,安插在虹陵皇城裏的線一根根斷了,連最牢靠的那一根線,也沒有了任何回應。她心知,要變天了。

今年山上的雪下得格外早,山下也是如此,白茫茫一片,仿佛這樣就能蓋過所有流過欲望溝壑裏的血跡,人心的善變是最無法猜測的。天機可尋,人心難測。就是這個道理。她望著前方逐漸明朗起來的山谷,那片被山頭雪崩蓋住的山谷。

一輛殘損的馬車停在一片空地上,山谷裏傳來了隱秘的哭聲,像極了當年那個男嬰被帶走時縈繞在山間的哭聲——那張黃金面具中動容落淚的悲慟。

“蕭硯——你快回答我!你在哪裏!”一名女子踉踉蹌蹌地在雪裏徒手刨雪,她的雙手已經凍得發紅發紫,眼淚快要凝結。

當那匹與雪同樣顏色的白馬出現時,山谷裏的哭聲停止了。

穆辛九緩緩從雪地裏立起來,雙腿幾乎被凍到沒有知覺,她望著馬匹上的黃金面具人,那副倔強不屈的神情,令面具背後的女人動容了。

只見黃金面具人一擡手,她後面的十二個人全都跳下馬。她只說了兩個字:“尋人。”那個高高在上的聲音裏滑過一絲顫音,但更多的是歲月沈澱下來的鎮定。

十二個人開始井然有序地尋人。

傅小魚護在穆辛九身前,提防著黃金面具人。她黝黑的臉上也有淚痕,但早已幹了。哪怕面臨如此絕望險境,她也沒有忘記蕭硯之前的囑托。

“你們究竟是什麽人?”這一幫神秘人不是來與她們為敵的,穆辛九看得出來,但是她無法估摸他們的身份,尤其是面前這個戴著黃金面具的女人,她的身上有一種古怪的氣質,令穆辛九感到心頭壓抑。

黃金面具人動了一下,朝穆辛九靠近,傅小魚想要阻攔卻被她一招化解定在了原地,動彈不了。她輕易拿捏了穆辛九,在與她過招之間,順著穆辛九的手臂滑到了她的手腕處,在摸到她的脈象後,眼神微變,放開了她,終於再次開口:“我該稱呼你沈風吟,還是穆辛九?”

聽到面具人的話,傅小魚無比震驚地望著穆辛九,腦海中快速閃過以前的場景,陸堯的耿耿忠心,裴儼州的默默庇護,蕭硯的舍身保護,一切都解釋得通了。

穆辛九表現得鎮定許多:“你還知道什麽?”

黃金面具人回答道:“天下我不知曉的秘密很少。”

穆辛九:“那你知道我是怎麽死的嗎?”

黃金面具人停頓了片刻,側頭望向身後的雪山,短暫的失了神,回過頭來繼續道:“蕭硯告訴你我是誰了?”

穆辛九盯著面具後面那雙比雪山還神秘的眼睛:“他向我坦白了當年摘星閣的幕後主使者跟他的生母有關。”

藍黑的黎明即將破曉,沈默的雪野在無聲地消融。

沈默仍在繼續。

“樓主!”不遠處傳來一句叫喊。

正在對峙中的二人神情動了,穆辛九先向那邊跑去。

從深深積壓的雪地裏被拉出來的人是襲擊她們的那個女人,此時她已奄奄一息,面色發青,眼睛半睜半合,能看到兩抹眼白,不知意識是清醒還是模糊的。要是再晚半刻,挖出來的就是一具冷凍的屍首。

“南越公主淩妙。”黃金面具人出現在穆辛九身後,叫出了這個與十二長相一模一樣的女人名字。

看到沒有面紗的女人那張臉,穆辛九瞬間想通了那些事,使臣隊在驛館自導自演的刺殺,公主失蹤,梅花堂懸賞令,南越國主被軟禁,一切的苦肉計,都是為了讓大魏相信六王爺的謀反之心,借大魏之手鏟除掉這個對南越國主淩浪來說最大的威脅。而刺殺蕭硯,才是將一切無可挽回的計謀推向最終目的——擾亂大魏。

真正的淩妙公主意識漸漸覆蘇過來,日出的天光,照亮了雪山上那一層金色的輪廓,她從那片雪山上,看到了自己苦心謀劃一切即將消融。

她突然意識到不見蕭硯的人影,恍然笑了起來,自己並沒有輸!沒有輸!突然之間,自己的脖子被穆辛九狠狠掐住了,她瞪大充滿恐懼的雙眼,仍不肯松口:“大魏皇帝一死,大魏必亂。剩下的長公主與誠王會鹿死誰手呢哈哈哈。”

“大魏亂局你是沒機會看到了。不過淩浪的屍首,我會讓你親眼目睹一番。”穆辛九嫌惡地松開她的脖子,一腳踩在她反抗的手腕上,像踩住一只螞蟻,眼神冰冷地瞧著淩妙臉上放大的恐懼與仇恨。

黃金面具人問她:“你不殺她?”

穆辛九冷冷道:“南越這場亂局還需要收拾,留著她的命有用。”

黃金面具人點點頭:“看來你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了。如果蕭硯沒有挺過來,你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你肚子的孩子,還是大魏的天下?”

“蕭硯不會死!”

穆辛九失去了鎮定,那雙疲倦的眼睛猩紅又猙獰,已經過過一夜,埋在雪下的生機越來越渺茫,但是她願意等。她要等,她必須等。

黃金面具人轉過身去,從面具下面傳出來的聲音,遙遠而空曠:“生死茫茫,皆是天命。這是他自己的選擇。愚蠢至極的錯誤選擇。他一點都不像他父親。蕭極野心勃勃,意圖統一五洲大陸,成為至尊王者,費盡千辛萬苦尋到了天機樓。他竟然從頭到尾只想要一個女人。可笑,可悲。”

穆辛九發出一聲深深的嘲笑:“你們根本不懂他,也不愛他。將他當成你們野心欲望的傀儡,蕭硯有你們這樣的母父,才是他最大的悲哀!”

這次,對方沒有回應,而是目光望著雪山上的日出,靜靜地出神。

不知過了多久,遠處傳來了另一聲呼喊:“找到了!”

當蕭硯的身子從厚厚的雪裏被挖出來時,穆辛九的呼吸一瞬間變慢了。她望著那張熟悉的面孔,緊閉的雙眼,蝶翼般濃密的睫毛垂下,昨日還在她頸窩裏亂蹭的鼻梁,掛在嘴邊的溫柔的笑已經完全看不見了,此刻的他安靜得奪走了她世界裏的所有聲音。

那片血液幹涸的胸膛上,已經沒有了一絲的起伏。

前方的雪原上,那只彩色的鹿又出現了,在陽光下閃爍著璀璨的光芒。那雙琉璃般明亮的眼睛望著她,仿佛在說——阿九,不要忘記我。

嘶啞的哭聲從身體裏爆發出來,那只鹿消失在了穆辛九淚水澎湃的視野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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